連排20多天后，台灣話劇演員姚坤君和福建話劇演員趙玉明的「海峽組合」在福建省人民藝術劇院的「黑匣子」劇場上大放異彩，一出閩台合作話劇《衣帽間》連演5天，場場爆滿。
在《衣帽間》劇中，「海峽組合」不只是演員的同台演出，還有台灣知名劇作家紀蔚然和福建人民藝術劇院(下稱福建人藝)副院長陳大聯的聯手。《衣帽間》是繼話劇《夜夜夜麻》與《莎士比亞打麻將》之後，福建省人藝劇院與紀蔚然的第三次合作。
「海峽組合」的實驗
紀蔚然是台灣大學戲劇學系暨研究所專任教授、系主任，全球華語劇場資深劇作家。紀氏寫作風格一向獨步華語劇壇，其文本情節與對白總不按牌理出牌，打破大眾觀劇的常規經驗。這在《衣帽間》中尤其突出。
在海峽彼岸，姚坤君不僅活躍於台灣話劇舞台和影視螢幕，還身兼台灣大學戲劇學系副教授。她主演過《求證》等數十部舞台劇，所主演的電視劇《娘惹的滋味》2007年入圍台灣金鐘獎最佳女配角獎。
同為台灣大學戲劇學系同事，紀蔚然邀請姚坤君參演這部戲，姚坤君因此成為第一個登陸福建演出的台灣話劇演員。
素有「台灣話劇百變女王」之稱的姚坤君覺得「這個劇本就不是讓演員好過的」。「角色的表現方式都是自己創造的。你創造得難一點，它就難；你想要簡單過關，就簡單過。」她眨眨眼說，「演員鐵定都是不甘於太方便太容易過關的。」
在《衣帽間》中，姚坤君和趙玉明需要各演7個角色，兩個人演出「14人群戲」。姚坤君或身批絲巾、或嘴叼香煙、或胸垂「巨乳」，瞬間完成變身，在小鎮姑娘、美術館館長、總裁、原配、情婦、劉姥姥和警官之間「跳進跳出」。
排練20多天，姚坤君和趙玉明每天嬉笑怒駡，導演陳大聯壓陣；被行家形容為「行雲流水」般的劇情，一點點地像石磨碾米般艱難推進。「簡直要整死自己。」姚坤君說。
最終，姚坤君豔驚四座，大陸戲迷由衷贊她「漂亮」。談到分別扮演七個角色的秘訣，她說：「最重要的，是劃分清楚每個人物內心想要的東西。」她演美術館館長，阿諛奉承之態令人訝然失笑；她變身員警，講話如同做報告般呆板；她演神情惶惶的情婦，手揣「巨乳」晃得人眼花。至於老態龍鍾的老嫗、活潑伶俐的小鎮姑娘，前者裝扮到位，後者本色出演，更是信手拈來。
「大陸觀眾不笑」的擔心
中國的小劇場文化肇始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標榜「實驗性」和「反商業」。福建直到1993年，才由話劇導演陳大聯排出該省的第一部小劇場話劇。
25年來，福建人藝出品都市劇、兒童劇和主旋律劇的同時，幾乎每年都打造一出實驗話劇，陳大聯亦榮膺「中國話劇金獅獎·導演獎」，成為國家一級導演。
近年大陸實驗話劇不斷退潮，福建人藝與台灣話劇界合作卻方興未艾。
對於陳大聯來說，台灣劇作家和台灣名角雙料加持，是福建人藝創院66年來的首次，也是福建人藝堅守25年實驗劇場的一個里程碑式創作。
姚坤君坦言，最初有點擔心，首先是台灣腔口音。
「我隻身來到大陸，很緊張，但又有點期待。」姚坤君笑說，「不過後來發現台灣腔跟福建閩南口音差不多，算解決一個心病。」
「紀老師把劇本丟給我說，『很挑戰哦』。」對姚坤君來說，出演《衣帽間》「蠻有發揮的空間」，而演員，「生下來就會對這種東西躍躍欲試」。
姚坤君也擔心兩岸文化差異帶來的審美不同。連續5場演出，她不斷捕捉大陸戲迷的興奮點，敏銳地調整狀態。
「大陸觀眾的反應確實跟台灣不一樣，但這只是時間磨合的問題。」她從內斂的日常風漸變為開放，隨興走下舞台，進入觀眾席中，愈發地打破觀眾對話劇舞台的抽離狀態。
這種「淡淡的」台式演出風格，雜糅進戲劇快節奏的敘事和光怪陸離的人間群像，令大陸觀眾驚為天人。
有戲迷評價，「有別於此前所看過大陸都市劇的鮮明直接，《衣帽間》表演內斂、情節開放，留出很大的想像空間，非常喜歡姚坤君的風格。」
「大陸舞台」的期待
姚坤君早年在美國學習藝術，1999年回台灣任教，2001年起活躍於台灣各大小劇場。但因實驗話劇的小眾，大陸對姚坤君並不熟知。
姚坤君的父親早年間在大陸廣州接受器官移植手術，無奈還是沒有挽回生命。正在話劇巡演期間的姚坤君尋機到廣州探父，萬般無奈與父親陰陽別離。第一次「登陸」，大陸給她留下「灰濛濛」的陰沉印象。
「回到台灣，我還要穿上大紅裙子，扮演初戀的少女，演出歡愉的感覺。」她苦笑說。相較于姊妹家人還要沉浸在喪父的悲痛中，「我也很感激，能夠在台上演出，抽離幾個小時。」
三年後，姚坤君在實驗話劇《求證》中扮演一位喪父的女兒。在劇中，她與知名數學家「父親」對談，談數學公式，談父女關係，聊到最後，才發現父親已經不在了。「這幕戲對我來說滿殘酷的。我的姐妹家人也在劇院裡哭到不行。」
但演完《求證》，姚坤君也覺得自己足夠幸運，能夠透過表演的過程，完整投射釋放那種深層的哀傷。「我能夠在戲裡回溯父女關係，再一次投射親情之愛，再活一次有爸爸的日子。」姚坤君說。
導演陳大聯為《衣帽間》寫下上萬字的導演闡述——他對紀蔚然的創作幾乎是懷著視若珍寶的心態。劇作裡自然流露這對「海峽組合」的良好互動，譬如紀蔚然嗜好麻將，陳大聯尋得一副「瑪莎拉蒂」牌麻將饋贈與他，劇作家則信手將名牌奢侈品與市井生活代表麻將的反差幽默寫進劇本，將兩人之間的搞笑互動放大為兩岸觀眾共同的笑點。
對於姚坤君來說，「導演和編劇的創作產生了共鳴，那演員就是詮釋這一切的棋子，幫忙譜寫出他們之間的共鳴。」
紀蔚然在《衣帽間》結尾處留下開放懸念，男女主角「去尋找失卻的人心的溫度，能否拾得，不知。」
姚坤君坦陳，《衣帽間》之後，她樂於等候更多登上大陸舞台的機會。(完)
